作者:黄廷付
制图:何芬
在我小时候,三月的村庄是一幅热闹非凡的画卷。男人们挥舞着铁锹,在地上挖出一个个树坑,女人们则精心挑选着自家园子或大树下那些自生自长的树苗,孩子们也不甘示弱,提着水桶在一旁忙得不亦乐乎。
那时候,村里人对树苗的选择并不挑剔,只要是看起来不太弯曲,便会移植到房前屋后或者沟渠边。若实在找不到好的树苗,也会将弯曲的树苗移栽过去,再巧妙地用树枝固定,期待它们能在悉心照料下茁壮成长。
父亲是种树的能手,他对果树更是情有独钟。在那个果树稀缺的年代,我们家园子里的几棵棠梨树成了父亲的宝贝。父亲曾在部队当兵时阅读过树木嫁接的书籍,便怀揣着满心期待,尝试将棠梨树嫁接成梨树。他按照书本上的步骤,小心翼翼地操作着,可惜最初的尝试并未成功。然而,父亲并未气馁,他特意前往县城的农场,学习了专业的嫁接技术。回来后,经过他的精心呵护,那些棠梨树终于成功地变成了梨树,为我们贫瘠的味蕾带来了甜蜜的期盼。
除了梨树,父亲还在老屋的院子里种下了樱桃树和枣树。樱桃树花开满枝,如云似霞;枣树却长得高大挺拔,只是那棵枣树只开花不结枣,让我们太失望了。父亲又从外婆家移栽了石榴树在东园里,可那石榴刚一长出小果子,就被村里调皮的小伙伴摘走了。尽管如此,父亲依然没有放弃种树的热情,他又折了石榴枝插在新屋的院子里,几年后,石榴树茁壮成长,枝繁叶茂。
曾经的老屋旁边还有一棵杏树,它长得很高,结出的杏子虽大却不多,还经常被小伙伴用土坷垃打下来。后来,父亲把它移到新屋旁边,可没过多久它就死了。如今,那个院子里只剩下那棵石榴树和一棵樱桃树,它们的枝叶繁茂,几乎笼罩着整个院子。
村里的老人曾说,樱桃树根长成狗头大要砍掉,否则会对人有伤害。父亲和我们都不信这个说法,毕竟每年春天那满树的樱桃花和诱人的樱桃是如此美丽。然而,命运弄人,几年后,父亲在外出打工时突遭横祸,永远地离开了我们。从此,每年春天种树的任务便落到了母亲身上。
那时,村里流行种白杨树,母亲也买了许多白杨树苗,种在房前屋后。十几年后,我结婚需要用钱,母亲便把那些树卖掉,盖了新楼房。随后,母亲又在新院子里种了柿子树、桃树和梨树。柿子树挂满了红红的果实,桃树结出的桃子又大又甜。只是现在,我们很少在家,母亲每次打电话都感慨那些果子吃不完,邻居家的小朋友也不喜欢吃,他们更钟情于超市里那些稀有的水果。
曾经在果树下用土坷垃打果子的小伙伴们也都渐渐远去,只留下那些树和已经变老的种树人,静静地守着这片土地,守着我们的过往。